3月1日，一场关于人文社会科学与人工智能技术的大讨论在复旦举行。以“AI驱动的人文社会科学理论创新与范式变革”为主题，2025人文社会科学智能大会邀请400余名国内外政产学研各界领导和专家共聚复旦，共同探讨人工智能（AI）与人文社会科学的创新融合，聚焦AI4SSH（Artificial Intelligence for Social Sciences and Humanities，人文社会科学智能），推动学科发展和社会进步。
大会发布由复旦大学牵头编写的国内首部《未来已来——人文社会科学智能发展蓝皮书》。这是复旦大学推动人工智能与人文社会科学深度融合的成果结晶，标志着人文社会科学智能发展的新起点，将吸引更多学者关注人工智能与人文社会科学的深度融合，推动新文科创新提速。
复旦大学党委书记裘新，上海市教卫工作党委副书记、市教委副主任顾红亮，上海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副主任张宏韬致辞。复旦大学副校长陈志敏教授主持开幕式，校长助理吴力波教授介绍《蓝皮书》主要情况。
上海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二级巡视员翁轶丛、科学技术委员会二级巡视员胡睦等上海市政府委办领导，以及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专职副主席任小文等相关单位领导出席大会。大会由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实验室-复旦大学国家发展与智能治理综合实验室联合上海科学智能研究院、上海创智学院承办，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实验室联盟协办。
“文科做精”：53位学者历时一年打造，推动人工智能与人文社科深度融合
从ChatGPT到DeepSeek，人工智能进入爆发式发展阶段，正在重塑人类社会。面对科技浪潮，人文社会科学如何应对？本次大会发布的《未来已来——人文社会科学智能发展蓝皮书（2025）》，对这一重大命题作出回应。
《蓝皮书》由复旦大学国家发展与智能治理综合实验室牵头，联合上海科学智能研究院和德勤中国共同编写，于2024年3月6日启动筹备工作，历时一年，集聚53位权威专家，达成了产学研三方十余家单位的深度合作，从不同学科视角对AI与人文社会科学深度融合的关键挑战、理论和技术的发展前沿进行了全面梳理。
主创团队代表共同发布《蓝皮书》（陈志敏、吴力波、胡安宁、吴肖乐、周葆华、文少卿、严峰、尤忠彬）
《蓝皮书》认为，在AI赋能下，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进入数据和机理双驱动的第五范式，极大拓展了研究对象的广度、机理分析的深度和科学发展的速度。“我们希望《蓝皮书》能够开启一个新的起点，就是文科要做精，这也是整个学科范式变革当中的一个重要工作任务。”《蓝皮书》主编之一吴力波表示。
“人文社会科学的复杂性与自然科学有着非常大的不同。自然科学往往是基于客观法则，是可验证的。而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是人类行为，规律规则相对弱，验证难度也较大。”吴力波介绍，《蓝皮书》所关注的就是如何能够通过人工智能对社会复杂系统的内在特征进行解构，对于各类主体间复杂关系进行刻画，从而进行更好地进行预测以及进行部分的证伪。
全书分为理念、方法和应用三个篇章。理念板块聚焦范式变革，探讨了数据与机理双驱动的人文社科研究范式变革、复杂社会系统仿真赋能科学决策、AI4SSH的数据创新与规范和AI4SSH的关键算法与模型。其中，以“模仿”为目标的机器学习和以“模拟”为目标的计算模拟两大技术取向是本书亮点之一。
方法板块聚焦方法创新，分析了AI4SSH研究前沿趋势、计算社会科学与AI时代的舆论与教育研究、AI赋能的群体行为仿真与预测和AI时代的经济金融研究与预测。在这一篇章，本书不仅从社会维度挖掘社会运行内在机理，也从人文维度揭示文明演进的内在规律。
应用板块则将视野投向更广泛的产业应用层面，研究AI赋能的产业变革与展望以及AI赋能的企业智能决策与效率变革。本书特别邀请德勤中国和上海科学智能研究院的专家学者共同进行深入观察。
“‘深度开放、全面赋能’是《蓝皮书》给予人文社会科学如何破局的重要指引。”作为读者代表，北京大学社会科学部副部长、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实验室联盟秘书处郭琳认为，《蓝皮书》无论是在突破边界、需求驱动，还是范式创新、组织变革方面都为新文科的发展提供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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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人文社科如何携手共进？6位专家作主旨报告
人工智能如何影响人文社会科学？人文社会科学工作者与人工智能之间应当如何相处？各领域专家就相关问题作主旨报告。
“人工智能已赋能古文字研究等人文学科研究取得突破性创新。”复旦大学文科资深教授、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主任刘钊分享了AI赋能人文学科研究的巨大前景。他同时指出，目前人工智能与古文字融合尚处于初步阶段，尚存内容可信度和规范性不高、古文字视觉识别困境、人文学科专业领域知识库尚未规模化、跨学科人才培养难、人文研究“AI鸿沟”、人文研究差异性及民族性受到冲击等问题。未来，需要高质量和规范化采集、整理和标注人文研究多模态数据，构建结构化知识体系，创新与应用面向AI的人文科学知识论，营造数字人文学科发展生态，加强跨学科、跨行业合作。
社会科学工作者是否会被AI替代？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洪永淼教授认为，未来，简单重复性工作会被AI接手，其实质是“赋能”，但AI无法替代人类的创新性研究工作。他指出，AI正在深刻改变经济学与社会科学研究范式，一方面推动经济学与社会科学研究方法创新，另一方面正在打破社会科学各领域之间的界限。尽管AI对经济学与社会科学具有重要的赋能作用，但AI需要与领域知识相结合才能增强其对因果推断的解释力。
清华大学至善书院院长、教授汤珂认为，大语言模型（LLMs）将更多的使用在辅助人类决策领域。在面对涉及多领域知识的决策问题时，LLM智能体包含的多个掌握不同专长模块的子智能体能够进行协作，实现决策支持。在应用方面，AI为智库提供了全新的政策研究范式，通过多智能体系统模拟现实社会，以实验方式模拟政策结果。目前的LLMs的局限在于无法捕捉市场行为的复杂性，且归纳推理能力不足。
新加坡工程院院士、南洋理工大学副教务长（研究生教育）兼研究生院院长文勇刚教授则以“可持续发展未来的双重蜕变之旅”为题，从基础能力建设角度出发分析了AI与数字新基建的协同优化。他认为，一方面，人工智能面临着可持续发展挑战，AI显著增加了数据中心的碳足迹。另一方面，人工智能将引领可持续发展，产业AI驱动着传统产业物理系统的数字化转型，采用人工智能方法对数据中心进行设计和运营能够显著降低成本，全球数据中心的脱碳潜力极大。长远来看，AI衍生的节能规模和增长速度将远远大于AI自身发展所需能耗，人工智能与大数据将赋能数字化转型与可持续转型协同发展。
人文社会科学在投身AI赋能、数据驱动的研究浪潮的实践中面临着数据可得性与结构化程度低、模型与算法选择困难、专业领域知识掌握程度低三大挑战。为此，德国工程院院士、复旦大学社会智能研究中心首席科学家傅晓明提出了数据-模型-理论相互交叉融合的跨学科社会智能研究概念。这一全新的跨学科社会智能研究范式要求实现理论、模型与数据之间的三角对话，通过理论对话、计算方法提升与数据挖掘得出深刻见解，并在面向科技创新主题演化、历史人物社会经济地位研判等案例中得到体现。
“我问人工智能什么是世界上最好的酒，ChatGPT回答是法国的红酒，DeepSeek则回答是中国的白酒。”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部主任、智能教育实验室主任袁振国教授用一个例子，点明构建自主知识体系、赋能我国人工智能，是国家政治生态、文化生态和学术生态的重要命题。他指出，人工智能深度学习和语言大模型创造了人类文明发展史上全新的知识生产方式，其对所有人类知识的吸纳打破了长期以来的学科分化壁垒，为跨学科研究和人才培养提供了史无前例的可能性，但现有语言大模型中的人类知识体系大多保持西方中心的文化立场，亟需建设具有中国特色、世界影响的自主知识体系，构建具有国际视野和中国立场的大语言模型。
从技术到伦理，多维探讨人工智能的挑战与治理
AI赋能人文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已展示出“美丽新世界”的可能性，但同时也给人类社会带来哪些新的挑战？复旦大学科技伦理与人类未来研究院院长王国豫作为圆桌论坛主持人，抛出这一问题。
复旦大学计算机科学技术学院院长杨珉从技术角度切入，指出人工智能的自我复制能力是人工智能发展的潜在“红线”。“一旦人工智能具备自我复制能力，硅基种群可能已经形成。”尽管OpenAI、Google等企业在白皮书中承诺其大模型系统尚未具备自我复制能力，但他的团队在技术实验中首次在技术上观察到了小尺寸模型的自我复制能力，这意味着未来手机都可能独立运行具备自我复制能力的大模型系统。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高奇琦从全球治理和学科转型的角度出发，认为AI的发展不仅需要在技术层面加速，还需要在治理层面进行调速，以避免失控。他反对“文科无用论”，因为“文科涉及的非标准化知识是AI较难替代的”。他呼吁文科学者从知识生产者向知识实践者转型，走“文工结合”道路，深入理解算法，以适应AI时代需求。
人机共生和治理也是人类社会当前面临的重要挑战，对此，上海交通大学教授、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兼职教授寿步认为，国内治理应依托现有法律体系和中国特色体制，以部门规章为主，国家标准为辅，不需要专门制定人工智能法。现有的法律体系可以通过修改、废止或解释来应对AI带来的挑战，法院可以在司法实践中探讨AI引发的新问题。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 吴玉章讲席教授刘永谋指出，发展AI有多种路径，应避免引发文明危机。他强调，“人机共生”并不一定意味着“人机共赢”，AI的演化结果可能不利于人类。他坚持技术选择的控制论，认为某些AI技术路径是不可取的。他还提到，人工智能治理应坚持长期主义，避免因短期炒作而过度反应，政策制定应有通盘考虑，避免因短期恐慌而做出不合理决策。
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中国政治学研究中心研究员顾超指出，人工智能治理中的政治价值对齐问题至关重要，但尚未解决。他以ChatGPT的政治价值观右转为例，说明AI系统的价值观可能随时间变化，这对治理提出了新的挑战。
下午，400余名参会嘉宾分至四个分论坛，分别就“社会复杂系统仿真”“公共风险识别与智能决策”“中华文明源流建构与传承”“AI伦理和治理”等重大议题，开展专题研讨。此外，来自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实验室联盟十余所高校的文科实验室负责同志参加闭门会议，分享新文科创新发展的经验，探索文科实验室跨校合作的广阔空间。
